由“考”及“导”：小学低年级无纸化测评的实践转型
许卫兵
摘要：为深入推进“双减”，教育部出台《关于加强义务教育学校考试管理的通知》，明确提出“小学一二年级不进行纸笔考试”。落实这一要求，需要从知识、技能、素养的视角来设计无纸化测评方案，充分发挥评价的导向功能，实现指导教学、引导学习、开导家长的综合育人效应。
关键词：双减；一二年级；无纸化测评；素养导向；
2021年的秋季学期，“双减”政策落地带来了一系列教学与评价改革，在教育部出台的《关于加强义务教育学校考试管理的通知》中，就明确提出了“小学一二年级不进行纸笔考试”的新要求。
而今，“双减”之后第一个学期已经过去，从各种宣传报道和反馈信息来看，各地各校在落实这项新规定时，高度重视，坚决执行，产生了一定的效应。
但是，在操作实践过程中，我们切身感受到师生、家长对“不进行纸笔考试”后到底怎么“考”，如何“评”，心里都没数，存在不少困惑。我校也是在对这些问题的不断思考和寻找答案中，启动了小学低年级语数学科无纸化测评。
一、回 溯
此前，我校一二年级的期末考试通常采用“笔试+考查”的组合模式。笔试就是纸笔考试，考查主要指不太容易通过笔试呈现的各种能力测查，语文有朗读、写话（作）、口语交际、课外阅读、语文实践等，数学有口算、操作、数学思维、数学讲述、绘画日记、演示操作、数学实践等。
以下是我校2020年12月一年级数学考查方案中的部分内容：
◆考查项目
1.故事讲述。按照指定的素材讲述数学绘本，或自己讲一个数学故事。
2.动手操作。本学期学过的图形拼搭、摆小棒、计数器拨数、按要求分类、比一比、认方向等内容。
3.数学思维。设置一定的问题情境，说一说思考过程和解决问题的方法等。
◆评价方法
☆☆☆☆☆：能迅速、完整地讲述、合理地操作、正确清晰地表述解决问题的方法，评为五星。
☆☆☆☆：能比较完整地讲述、比较合理地操作、比较正确地表述解决问题的方法，评为四星。
☆☆☆：能基本讲清图意和或故事大意、能在提示下修正操作错误并正确地解决问题，评为三星。
◆评定方式
采取“自主评价”“家长评价”“教师观察”和“综合测查”相结合的方式进行，根据得星情况评定“优秀”“良好”“合格”或“暂不达标”。
低年级语文考查采用游艺的方式（“游考”）进行，将识字、朗读与背诵、口语交际、课外阅读等融入到“小猫捉鱼”“黄狗送信”“开心转盘”“幸运抽奖”等游戏活动中。游艺考查注重的不仅是形式，更注重考查学生在游戏和模拟情境中解决问题的能力。比如口语交际，创设了几个不同的情境，学生分组之后转转盘来确定进入哪个情境，在这个情境中，同组的孩子要进行分工、合作，根据需要扮演不同的角色，实现口语交际。
此外，我校还推出“免考制”，奖励学习能力强、成绩优异的学生。如语文学科当中的“朗读”项目免考规则如下：
1.符合以下条件的直接免考：①参加学校及以上级别朗诵比赛获奖。②“为你朗读”音频被学校微信公众号录用发布。
2.平时语文课上朗读声音响亮、吐字清晰，正确、流利、有感情者，可由老师直接确定为免考候选人。
3.家长和学生也可以自主申报，进行集体展示后，由全班同学投票表决，产生最终人选。
4.免考人数一般不超过班级总人数的15%。
应该说，这样的考查设计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一张试卷说了算”“考试分数说了算”的传统测评模式，重视了学科综合能力和素养的发展，融入了校本性的课程特色，具有一定的创新性。
二、重 构
“一二年级不进行纸笔考试”的要求，打破了“笔试+考查”的惯有测评方式。老师们首先想到的是，能否直接用以前的能力考查来代替无纸化测评呢？
经过一番研讨后，大家觉得，取消纸笔考试了，原有笔试侧重的知识积累和应用、问题解决等也应该在无纸化测评中有所体现。而且，以前的数学考查形式单一，缺少情境，趣味性不足。而语文考查虽然形式活泼，但基础知识涉及不多。更为重要的是，在核心素养的大背景下，评价重心也应从能力走向素养。而学科素养是知识、技能、经验、品质、态度、思维、习惯等多元素的综合体，数学素养重点体现在能否用数学的眼光观察、用数学的思维思考、用数学的语言来表达；语文素养重点在对语言文字的敏感、掌握、理解、建构与自觉运用，以及语文思维的发展与提升等。因此，低年级无纸化测评要将原有“笔试”“考查”侧重点进行整合，重构素养导向的学业评价新形态。
基于此，我们提出了如下测评要求：
1.评价方式新颖多样。将评价内容设计成非纸笔的参与式活动，通过学生在活动中的具体表现实施评价，活动的设计应遵循以下特征：
一是基础性。考查必须掌握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
二是趣味性。活动形式符合学生的年龄特征，有很强的趣味性和吸引力。
三是综合性。活动体现综合运用知识解决问题，考量学生观察、思考、表达等综合能力，以及合作意识、学习习惯、思维品格等。
四是开放性。通过过程开放或结果开放的问题设置，促进学生打破定势，形成多元化、多渠道、多角度解决问题的能力。
2.评价过程科学合理。充分考虑多种评价方式相结合。
一是全面评价和具体评价相结合。对学生应该具备的素质进行全面评价，同时也要注意对单项能力进行具体评价。
二是过程评价和结果评价相结合。树立“优秀的结果一定源自精彩的过程”的理念，使评价成为激励学生发展的催化剂。
三是定性评价和定量评价相结合。既要有一定的量化体现，又要重视学生现场表现。
四是诊断评价和展示评价相结合。诊断性评价及时发现测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展示性评价展现学习成果和优秀做法。
3.评价结果呈现运用。采用星级评价（或等第制评价），适当模糊差异，降低学生学业压力和心理负担。
一是评价等级呈现合理。原则上分三到四个等级进行评价（或如优秀、良好、合格、待提升）。如果学生在某一素养方面表现比较突出，可增加得星予以鼓励。
二是评价结果运用合理。评价结果用于学生的荣誉表彰、学业免测、展示活动等，收入成长档案袋。
下面结合一年级上学期数学无纸化测评设计，做一点阐释说明。
◆评价内容：
1.数学基本知识。①数与代数：认识20以内的数；10以内的加减法；20以内的进位加法；求简单的实际问题；简单的数和图形的变化规律。②图形与几何：认识长方体、正方体、圆柱和球；认识上、下、前后、左右。
2.数学基本能力。①学生能估计出具体情境中物体的数量，会用不同方式表示出数量。②能熟练口算20以内的加减法，形成初步的运算能力。③通过实物和模型辨认简单的立体图形，能对图形分类，会用简单的图形进行拼搭。④能在熟悉的生活情境中，选择合适的数学信息，合理表达简单的数量关系，运用数和数的运算解决问题，形成初步的应用意识。
3.数学基本素养。能对数有一定的敏感度；数学思维比较好，操作活动熟练，会用数学语言、数学图画等多种方 式进行表达；在与他人交流的过程中，能主动地进行讨论和质疑；在情境中能自主拓展，有一定的创新性。
【说明】三个方面的内容对应着数学学习的三大核心：知识、能力、素养，特别是将“数学基本素养”单独列出，可以是评价活动设计更有针对性。
◆评价活动
评价活动包括四个场景：计算王国大闯关，图形世界巧拼搭，解决问题竞技场，规律探秘大挑战，分别评价学生对数的运算的掌握情况、对图形的认识情况和用简单的图形进行拼搭的能力、对实际问题的掌握及综合应用情况、探索解释和应用规律的能力。比如“场景一：计算王国大闯关”共要闯三关：
第一关：我会观察。老师亮出5张扑克牌，停顿3秒钟后收拢。学生将观察到的数说出来。
评价标准：学生在规定时间内准确说出5个数，得3颗星；准确说出3-4个数，得2颗星；准确说出1-2个数，得1颗星。
第二关：我会估计。老师给学生看一张实物图片（比如，散乱着的16颗草莓图），学生先估计实物数量，再数准确结果，然后在计数器上拨珠表示这个数。
评价标准：估数误差在4个以内，能正确快速地在计数器拨数，得3颗星；估数误差在6个以内，正确拨数，得2颗星；估计误差在8个以内，经过提醒或帮助能在计数器拨出数，得1颗星。
第三关：我会计算。学生抛两个骰子，根据骰子朝上的两个数说一道加法算式，一道减法算式；老师再抛一个骰子，学生说出三个数的和。
评价标准：学生快速完成任务，得3颗星；较熟练地完成任务，得2颗星；经他人帮助完成任务，得1颗星。
【说明】“我会观察”，重在考查学生对数字的敏感度，因为，感觉是一切学习活动的开始，良好的敏感性也是一种素养。“我会估计”，从估猜（模糊）到精确的过程，兼顾到了数感和量感，而在计数器上表示数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直观抽象”。“我会计算”中，抛骰子的不确定性带来了算式的随机性，充满着“未知的神秘”，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另外，如果一个学生观察力强，思维灵活，口才表现好，运算速度快，本轮闯关还能拿到“素养加星”。
同样，在后面的“图形世界巧拼搭”“解决问题竞技场”“规律探秘大挑战”中我们也设置了“从一堆形状各异的积木中摸出某个指定的形体，讲述一下摸的过程经历与体验”“多人组成一个团队，3分钟共同拼搭一个物体（如人物等），并推选出一位同学作为讲述员，进行作品解说的团体挑战赛”“老师给每个学生发一张情景图，学生从情景图中选择一处场景，用3-4句话讲一个数学故事并列式解决问题”等游戏形式的考评内容，每个活动场景内，数学能力和数学素养方面表现尤其突出的学生，均可以获得再加星的机会。（详见评价卡）
图片
与数学测评设计相似的是，低年级语文无纸化测评我们同样融知识、能力、素养为一体，突出素养导向。以下为二年级上册的评价总目标和评价活动：
◆评价总目标
1.能准确认读教材中的450个生字，正确书写250个生字，写字姿势正确，有主动识字、写字的愿望。
2.能用普通话正确、流利、有感情地朗读课文、背诵古诗。
3.能用部首查字法正确、熟练地查出生字所在的页码。
4.能自主阅读或和大人一起读完规定的必读书，对阅读感兴趣。
5.会倾听，能用普通话清楚、有序地进行表达，态度大方有自信心，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6.能写自己想说的话以及想象中的事物，学习使用标点符号，对写话有兴趣。
◆评价活动
第一关：幸运果（会认字）
提示语：孩子们，欢迎来到快乐森林。你会摘到哪个幸运果呢？摘到哪个果子就读出这个幸运果后面的词语吧！（10个苹果，对应10组词语，摘到哪个就认读哪一组词语）
第二关：魔法球（会朗读）
提示语：孩子们，欢迎来到魔法世界。我们来做个游戏吧，在你面前有一个魔法箱，把手伸进去摸摸看，你会摸到哪个魔法球呢，然后根据球内的提示，留下你好听的声音吧。（8个朗读内容任选一个进行朗读）
第三关：神秘信（爱阅读）
提示语：孩子们，有一个神秘人留下了一封神秘信，他需要我们的帮助，快打开信封看看，我们怎样才能帮到他。（每封信中有一条必读书目题）
第四关：口才卡（会交谈）
提示语：孩子们，这里是你大胆展示自己的舞台。听说你们能说会道，今天就要来考考你们了。请你随机拿取一张口才卡，如果你能大胆自信地回答出口才卡上的问题，你就成功啦。（8张口才卡，背面印题目）
上述方案实施过程中，我们看到，由于不进行纸笔考试，期末复习期间低年级的学习负担明显压减。无纸化测评过程中，“游考”形式新颖有趣，星级评价淡化竞争，使得学生参与热情都很高。从测评结果来看，在基础知识、基本技能方面，差异性都不大，相比而言，那些眼明手快、思维活跃、能言善道的孩子的“优秀”占比更高一些。
三、引导
总体看来，我校的无纸化测评达到了预期效果，但一些疑问和思考也随之而来：以质性评价为主的无纸化测评，评价尺度如何把握？动口动手代替了纸笔考试，那些必须要达成的书写学习要求（如写数字、算式、字词、写话），又如何来评价？评价等级（或星级数）代替了分数，区分度和精确度都弱化了，家长犯愁了——我家孩子到底学得怎么样啊？此外，老师们精心设计的“游考”，仅仅是为了让学生走过场“考”一下吗，是否还应让它承载起更多的教育价值？……
这些问题的提出，充分表明：测评活动只是一时的，而由“考”及“导”，即充分发挥评价的引导功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教研方向。
1.引导教学。期末评价是平时学习情况的一次诊断与检阅，评价结果就像一面“镜子”，是日常教学的真实写照。如果老师常态化的注重学生“用眼看”“动手做”“主动想”“大胆讲”，那无纸化测评时就不会出现普遍不会说（表达）的问题。如果老师总是激励学生用多样化的方式学习，那学生对语文数学的认识、理解和表达就一定是多元、立体和丰满的。如果将“合作探究、踊跃展示”作为课堂常规，那学习主动性和表现力都会大为改观。总之，当无纸化测评聚焦学科（学习）素养时，就必然要求我们实行课堂教学转型，“功夫”在平时，“结果就在过程中”“过程就是结果”，这样，我们完全可以即用平时的学习过程资料来取代最后的测评，不仅不需要在期末短时间做大量的测评准备（包括场地、器具、材料等），而且无纸化测评所无法展现的“动笔（写、画、算）能力”也能综合平时的学习表现形成评价结果。
我校本次无纸化测评，从方案研制到组织实施，再到评定结果的应用，都凝聚了学科教学专家和教研组团队的集体智慧。新颖的形式，有趣的过程，不要说参加测评的学生有强烈的好奇心和新鲜感，就连他们的任课教师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其实隐藏着巨大的挑战，那就是每位老师都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教学行为，时刻把学生的发展作为教学的首要任务，把学习的过程，转变成“意义创造过程之中的探险”（小威廉姆·E·多尔）。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尤其要通过对学习内容的加工与改造，选择更加优化的教学方法，以帮助学生学得轻松，学得高效。正如数学家张景中院士所提出的：“减轻负担最有效、最根本的一个方法，就是把数学（学科）本身变得更有效、更容易学。比如，一个中学的数学题目，让学生学起来比较难，怕加重学生负担就被列入‘负面清单’了。可是，如果研究出新的方法，用小学的数学知识就可以轻松解决，那就不仅减轻了负担，还能提高能力。本来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学会的内容，现在花很少时间就能学会。这就真正减轻学生的学习负担了”。
2.引导学生。学习是学生自己的事。但学习力不会从天而降，爱学习、会学习、学得好都需要良好的教育引导，尤其是对小学低年级的孩子而言。首先要把他们从纷繁复杂的自然生活世界带进学科学习的世界，并感受学科世界的好玩、有趣、神奇、美妙。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明白，学习本领是一步一步修炼而成，需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启蒙、体验、感受、领悟、反思、批判、重构后慢慢进入佳境。在学习的道路上，走得慢了点、甚至犯错、失败，都很正常，只要坚持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就行。其实，对于某一项测评的结果到底是三颗星还是两棵星，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从中能获得什么样的学习启示。
在无纸化测评后，我们没有一“考”了之，而是每个班把“游考”活动像讲评试卷一样又集体玩了一遍。这一次，重点不在给某个人一个怎样的测评结果，而是聚焦到每一个测评项目到底考查的是什么知识点？考查了哪些方面的能力？从测评过程中表现特别优秀的同学身上能学到什么？通过交流感受、分享经验、反思不足、总结得失，每个人都对“如何学习”“如何学好”有了真切的体会，并提出后阶段学习的打算。南京大学郑毓信教授指出，“学生的学习不应满足于教师影响下的潜移默化，而应使之逐步成为学生的自觉行为”。客观地讲，在引导学生“自我成长”方面，一直都是现实教学中的薄弱环节，我们需要切实增强这方面的意识，并持之以恒地做出努力。
3.引导家长。面对新的考评方式，不仅师生不适应，家长们也不适应。如果不加强沟通协调，必然会影响评价政策的实施效果，甚至会因为误解而产生抱怨。为此，我们进入期末复习阶段就多次给家长发送短信，告知即将推行的无纸化测评的规范依据、内容方法、评价要点等，让他们心中有数。在测评过程中，我们还邀请部分家长到学校参与本班测评活动的组织和实施，包括作为“考官”跟老师一起对学生的表现作出评价，让他们有切身体会。测评结束后，我们把全班测评情况进行全面总结，请家长们为教学与评价献计献策。不知不觉中，家长们从“旁观者”“局外人”变成了“参与者”“行动者”，形成了家校联合的育人格局。
当然，我们不能指望一次测评活动就能让家长们十分认同学校的学业评价理念和做法，这不只是因为我们的尝试本身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家长作为学生成长中重要的陪伴者，也应该完成由“考”及“导”角色转型，即在平时的生活与学习关怀中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到学生日积月累的学习素养培养上，汇小溪而成江河，积圭步而至千里，共同树立“优秀的结果一定源自精彩的过程”的育人理念！
作者简介：
许卫兵，江苏省海安市城南实验小学教育集团总校长，正高级教师，江苏省特级教师，首批江苏人民教育家培养对象，江苏省基础教育教学改革专家委员，江苏省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学术带头人，南通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南通高等师范专科学校特聘教授。积极倡导简约教学，研究成果荣获江苏省人民政府成果特等奖、国家教育部教学成果二等奖，被《著名特级教师教学思想录》收录。著有《简约数学教学》《成为高度自觉的教育者——写给后课标时代的数学教师》等，主编或参编教材、图书10多本，在《人民教育》《课程·教材·教法》等有影响力的杂志发表文章300多篇。领衔省市县三级许卫兵名师工作室、全国20个省近200所联盟校的简约教学体系资源建设和结构化学习研究，讲学足迹遍布全国。
